“哢嚓！”一聲脆響，玄亮尚顯細小的手臂竟也將長戈的木柄擊折。不過便是轉息的功夫，四周的人墻重又變得層層疊疊。也不知那姓陳的將軍許了這些兵士什麽好處，竟讓他們變得如此瘋狂。

玄亮揮劍斬翻三名持著鋼刀沖上前來的兵士，隨即身形一矮避過向他胸口刺來的一桿長槍；再一旋身，長劍不知劃過幾條大腿，直起腰身之時又是兩柄長戈刺到了胸前。玄亮左臂向上揮起，兩柄長戈被挑向一旁。然而右側裏又是一柄鋼刀襲來，玄亮揮起長劍，將鋼刀連著鋼刀之後的兵士一同斬過。當那血雨瓢潑，兵士倒下之際，又一桿長槍見縫插針的向著玄亮的腰腹紮去。

半空之中的鮮血微微阻擋了玄亮的視線，隨著“哚！”的一聲悶響，長槍終於是紮到了小玄亮的身上。幸好玄亮身外的盾甲符所形成的靈力護罩猶在，為其擋下了這一擊。然而玄亮加持在身上的盾甲符已是大半柱香之前所為，原本就已是時效將至；此刻在為其擋下這一擊之後，那明黃的靈力護盾已是明顯暗淡了幾分。

玄亮雖然並未受傷，卻也是被那襲來的長槍頂得向後踉蹌。或是見到有機可乘，前方的兩個兵士一左一右的掄起手中長戈向著玄亮身上橫掃而來。玄亮雙手齊揮，兩柄長戈應手而斷；卻是又一名兵士舉著長槍，奔跑中向著他的胸前刺來。又是“哚！”的一聲悶響，小玄亮被長槍頂得向後跌去，而他身前盾甲符所形成的靈力護盾也化作星星點點散去。

小玄亮仰面跌落在地，眼見兩個兵士舉著長戈便要向其紮去。

“玄亮！”齊夢雪驚呼一聲，搶步上前，一把將刺向玄亮的兩柄長戈推至一旁！

“噗嗤！”一桿長矛從右前方斜斜刺出，伴隨著一聲輕響紮入了齊夢雪的腰腹。

“齊師姐！”小玄亮目呲欲裂，他已從身後看到了那透體而過的槍尖所帶出的一片嫣紅。

驚聞玄亮的呼喊，胖娃與嬌兒逼開身前的兵士回頭看來，心中不免也是大駭。

胖娃上前一步將那柄刺入齊夢雪腹中的長矛斬斷；嬌兒揮出巨錘，將欲要沖向玄亮的幾個兵士砸飛。

刺入體內的長矛不再有人把持，齊夢雪仰面就要倒下。驚駭之中的玄亮有些癡傻，楞楞看著那映著月光倒下的纖弱的身影，直至那身影跌至身前時方才伸出雙手將其攬入懷中。

“師姐，齊師姐······”看著那嘴角帶著殷虹血跡的蒼白小臉，玄亮的心中一陣刺痛，話語之中已帶有哽咽。

齊夢雪的牟光有些渙散，聽得玄亮呼喚方才向其看去。

“師，師弟。我，我不想死······救，救我！”齊夢雪胸口起伏著，努力的呼吸著這周遭的空氣。只是這月色下的晚風卻是那麽血腥，再也不是那家鄉山間的味道。艱難的說出一句，齊夢雪的呼吸越發劇烈，她的面上已顯出了一抹潮紅，而她的雙眼則驚懼的望著那將她攬在懷中之人。

小玄亮已然是慌了，抓起齊夢雪的脈門便不停向她體內輸送靈氣。口中還不停喃喃著：“師姐，你不會死！我會救你的，你不會死！不會！”

雖然玄亮不顧一切的在往齊夢雪體內輸送著靈氣，然而鮮血依舊順著血槽汩汩的從齊夢雪的體內湧出。

“師，師弟，我，我冷······你，你們要活下去！”齊夢雪年輕而姿容清麗，猶如含苞待放的花朵卻在這夜中雕零。她的胸口不再起伏，身軀癱軟再無半點生機，唯有那依舊圓睜的雙目不甘的望著玄亮。

兩行清淚從那不甘的雙眼之中流出，似在述說那年輕的生命對於這世間的依戀與不舍。十三歲的少女，心中曾有多少夢想與憧憬，只是此刻，全都伴著那兩行不甘的淚水逝去。

“齊師姐，你不會死！你不會死！齊師姐，齊師姐······”玄亮嗚咽著，淚水不知何時已然潰堤。適才他看得清楚，師姐齊夢雪是為了救他而被人紮穿了腰腹。內疚與不舍撕裂著他的心，令小小的玄亮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

梁采晴雙手掩著櫻唇，淚水撲簌簌的從她的眼中滑落。悲傷與恐懼令其纏鬥，她的腦中之中一片空白，只是癡癡的望著那熟悉的身影之上插著的那截觸目驚心的斷矛。

“齊師姐！玄亮哥哥，齊師姐怎麽樣了？！”嬌兒與胖娃一起抵擋著身周更加瘋狂的兵士，根本無暇回頭查看師姐齊夢雪的情形，只好一邊揮舞著錘子，一邊出聲詢問。

“哥？！你說話呀，齊師姐咋樣了？”胖娃心中也是焦急，卻半響聽不到玄亮的回答，於是也出聲問道。

玄亮心痛得無語凝噎，嬌兒與胖娃的詢問他不知要如何回答。半響之後他默默閉上眼睛，心中的哀傷漸漸化作了憤怒。他知道，齊師姐死了，就死在了他的懷中！但他不知道齊師姐為何要死，難道就因為她善良？就因為師姐要救自己？難道自己或者齊師姐就要死去······？

不！不對！師姐死了，那是因為那些壞人活著！那些大夏的兵士莫名其妙的襲殺自己一行，他們都是壞人！壞人要是死了，齊師姐就不會被殺死！

此刻，玄亮的心中忽然有所明悟。他腦海之中那參悟許久卻無所獲的符文似乎更加清晰了一些！生死本就是天道一環，弱肉強食，物競天擇乃是不可避免的天意。小小的玄亮在動手對敵之時還幼稚的想著自己與敵方皆能活命——你活，我活，大家都活，如此一廂情願而蒙昧無知又豈能窺見天道？

不知生，何知死？不知死，有何以見生之真諦？！小小的玄亮明白了，想要自己活著，想要自己喜歡的人活著；那麽，那些想要殺死自己，需要殺死自己喜歡之人的壞人就必須死去。

他只恨自己明悟的太晚！他原有力量能夠救人，只是救人的同時必須殺人！就好似天地之間的水，春日裏可以滋養萬物，而嚴冬中也可以冰封一切。想要滋養與冰封在同一件物事上顯現，那卻是萬萬不可能的！讓那需要滋養的受到潤澤，讓那些應當冰封的就此沈寂，這才是天地之道。

玄亮輕輕將師姐齊夢雪的屍身放在地上，隨後站起身喃喃說道：“齊師姐，死了······她不該死！該死的是那些壞人！那些壞人活著，所以齊師姐死了！我要給齊師姐報仇！我，要，那，些，壞，人，死······！”小玄亮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回應胖娃與嬌兒所問。只是當他說到最後一句時，卻是一字一頓的喊出！

隨著包含著憤怒與悲傷的嘶吼，小玄亮印堂之上一道淺淺的符文閃現，隨之而來的是令人心悸的蕭殺與冰寒！玄亮的衣袍獵獵飛舞，雙眸之中閃耀著銀色的寒芒。以他小小的身軀為中心，四周的地面開始結出銀白的冰霜。一股六月裏所不應出現的冰寒之氣隨著玄亮的嘶吼向著四周席卷而去，寒風吹得四周的兵士不禁打起了哆嗦，而那寒風過後則是白茫茫的寒霧快速向著四周彌漫。

“啊······！”

“呃······！”

“噗嗤！”

“噗通！”

寒霧阻擋了眾人的視線，確能聽見其中不停的有人哀嚎與倒下。驚懼與痛苦的嘶喊在夜色裏回蕩，那原本在月光下顯得潔白的寒霧，肉眼可見的在慢慢變得腥紅。

胖娃與嬌兒有些茫然，或是由於寒霧之中辨不清方向，四周的兵士不再圍攻上前。只是那淒厲的喊聲讓人心驚，二人警惕的守著躺在地上的齊夢雪，與那哭坐一旁的梁采晴。

“快逃！啊！我的腳，我的腳，啊······”

“快跑！那不是人！啊······”

“救我！誰來救我，呃······！”

“我的手，我的手沒了！”

“誰來救救我，我的腳不能動了！救命啊······”

血色寒霧之中的喊叫令人匪夷所思，卻又是那樣的令人毛孔悚然。半柱香之後，寒霧之中漸漸沒了聲響。而寒霧之外的兵士卻躲得遠遠的，沒人再敢靠近那彌漫方圓七八十丈的血腥寒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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